在人生舞台上,我们都是形形色色的演员,悲、喜、苦、乐,轮番出演,无止无休……人生如梦,人生如戏。不! 梦醒之后可以忘却,人生不可以忘却。戏毕之后可以重来,人生不可以重来。我们经历的已成为历史,历史是人的足迹,当它真正成为历史时,无论世事如何变迁,我们都不能改变它曾经的存在,只有从偶然中寻找必然,使它顺理成章。并不是所有留下足迹的人都敢正视自己的历史,一切过去了,一切都留下了。人生没有蓝图,只有度过了人生,才算完成了人生。
————题记
她病了,病得严重。浑身软绵绵,轻飘飘,像散了架的机器零件七零八落。吃罢晚饭,她早早熄了灯,在夜的怀抱中,恹恹地似一根折断的花枝飘落在床上,昏昏欲睡。此时的天穹,有一轮上玄月正朦胧地斜洒着清辉,撕开沉沉的夜幕,光顾着这寂静无声的卧房,望着幽灵似的她,形影相吊。这一缕月光是否窥探她的心事?感知她的神伤?
有的人付出了爱,得到的是甜蜜与幸福;有的人付出了爱,得到的却是痛苦与欺骗。爱,这个诱惑人又折磨人的字眼儿!带给人的究竟是快乐还是罪孽?《诗经》与《古兰经》不是说,主宰人类的神要给他的子民爱与幸福吗?何以真正的爱与幸福?它们在哪儿?估计没有谁能准确作答吧?
她躺在床上,努力使自己平静,再平静。可思绪如天马行空般徜徉。飘惚中,她做了梦,梦中看到一明媚世界,那里有蓝天白云,有温暖阳光,和煦春风,娇艳花朵,葳蕤森林,婉转鸟鸣……啊,世界应该是这样,人生应该是这样!梦境中,她看到松软的沙滩,碧蓝的大海,轻盈的白帆,宁静的港湾……啊,世界应该是这样,人生应该是这样!她本应该拥有这一切的,可,是谁夺走了这一切?是你?是我?是他吗?
她强忍着太阳穴的剧痛不自觉掰着手指头默数起他的归期。她是心思细腻的女人,他,是让她即爱又恨的男人。她的心思他始终不懂。出差之前,他们吵架了,针尖对麦芒。一气之下,他摔门而去。一向细声细语、温柔恬静的她,那次不知哪来的勇气与愤懑?竟泼妇般冲他歇斯底里,狂妄咆哮:你走吧,走得越远越好,永远不要回来!
其实,人最闹心的事莫过于被人误解与不信任。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对自己失去信心。记得《简?爱》中有这样几句话:我和你一样的灵魂,一样充实的心!我不是凭着习俗、惯例,甚至不是凭着可朽的躯体来和你说话,是我的灵魂在和你说话,就像我们刚从坟墓里复现,站在上帝的脚旁,两人平等,因为我们是平等的。是的,人没有贵贱之分,种族没有高低之分,灵魂与灵魂之间都是平等的。诗人拜伦说过:真有血性的人,决不曲意求得别人重视,也不怕别人忽视。是的,如果你是自信的,就不会在乎这些。真理从来都是最简单、最朴素的,除它之外,并不需要额外加以解释,正如一个真正美的人,不需要任何附加手饰。她是食烟火的凡人,有自尊,不仅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,更容不得别人对自己指手划脚。她从未认为自己多孤傲,多自负,多美丽。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原野中一朵平凡朴素的小花,静默着,自开自落着。
她懒懒地翻了个身,像灌了铅般沉坠。由于长久不变的姿势,硌得臂膊麻痛。自从他走后,她一直夜不成寐,头时常炸裂般疼痛难忍,她强迫自己休息须臾,可一闭眼就浮现出他的身影。其实她清楚,爱情与婚姻不同,爱情是卿卿我我、激情浪漫的。婚姻是柴米油盐、平淡安然的。但她不清楚,爱情虽不是生命的全部,但它也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情感呀?难道婚姻中就没有爱情可言了么?他与她曾经的花前月下、海誓山盟都付之东流了么?他曾说过,他很爱她,要爱她一生一世。难道这一切誓言都是为博得她芳心的信口雌黄?她不相信他是那样信口开河、不负责任的男人。她记得,她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是那样相爱,爱得是那样亦真亦切。她曾问他爱情是什么?他说爱情就是火,不论熊熊大火抑或星星之火,都是光明的,只要是火,就闪耀着不灭的光辉!爱情是人类自发的一种美好情感,任何人不能亵渎它的神圣,包括我们,爱就是爱,此外没有任何目的!他的满腹经纶曾令她心动。
想至此,她不能再躺下去,继续这样她会死去。她要活,她要起来活跃下这房间沉闷的气氛。她下意识地强撑起身子,徐徐走到电脑前,在光驱里放了一首她最喜欢的小提琴协奏曲《梁祝》,在那蓄满深情的乐曲中麻醉着自己,从中寻找着逝去的一切痕迹。聆听着绵长熟悉的旋律,她仿佛回到了那个五光十色的音乐大厅,回到了两情相依的过去……
蓦然回眸,时光已在岁月的沟壑中镌满了斑驳的褶皱,如今再听到这醉人的乐曲,她依然沉湎其中,冷漠孤寂的心被千回百转、丝丝入扣的乐曲浸润、震颤、感染……
俞丽拿的小提琴协奏曲,开始是一段短暂的空白,仿佛是舞台帷幕拉开前观众席的片刻死寂,接着,袅袅的琴音从遥远的天际幽幽飘入耳际,隐隐传来几声澶音,几声鸣啭,如天外的白云舒卷,犹天外的山泉幽咽,又似蚕茧倾吐着缱绻不尽的丝丝缕缕,悠长舒缓,温婉柔软。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回闻。
她安静端坐电脑前,此时此刻,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,任何声响都是对天籁之音的亵渎,她忘记了病痛,忘记了心伤,全身心陶醉在优美缠绵的旋律中……
天籁之音把她带进了一个纯净的世界,那里没有浮华噪杂,没有污染阴霾,有的是洁白宁静,还有朦胧神秘。在这个世界中,她仿佛感觉到了像白纸一样最真、最善、最美的心灵,看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瑰丽宝地,她喜欢这田园般的欧陆风情。那里有偌大的绿色草坪,有阳光普照的金色小径,有山涧澄清的涓涓溪流,有穿梭于雾霭中的快乐小鸟,有倒影于水中斑驳的月光……她沐浴在原始自然的、没有任何人为雕琢的高山丛林中,那里没有窒息,自由呼吸;她沉醉于那个一尘不染的美好意境,如歌如诗,如梦如幻,如云如月,如水如烟;她的那颗心啊,酥酥软软,像被微风吹起的轻纱窗幔,飘逸妙曼;她的那颗心啊,温煦鲜活,似被雨露滋润的紫罗兰,晶莹通透,她饱享着那份宁静与怡然,哪怕只是一种心灵的向往与期盼,也无怨无悔……
她佩服艺术家们用青春的活力,用虔诚的情感,用充满魔力的琴弦诠释着一种梦的奇观,构筑着一座不朽的梦的天坛,它像天地一样长久,日月一样永恒!她并没有欣赏音乐的特殊天赋,上小学时,还是个五音不全的乐盲,由于受姐姐的影响,姐姐那时是学校的音乐委员,每天上下学曲不离口,或许耳濡目染的缘由,她逐渐喜欢上了音乐并爱上了音乐,以至于到如今的痴迷。每次清晨,来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放上一段《梁祝》先享受一番。悠扬的琴声缭绕回旋在不足二十平的小屋,心儿插上天使的羽翅,伴着乐曲的节拍翩跹起舞。随着节奏的疾驰徐缓,情绪的高亢低转,她被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份生死相恋的痴情所震撼,亦为自己麻木的性情而戚叹。
她流连于乐曲之中,游离于乐曲之外,思己思彼,眼睛不禁潮湿盈然。冥冥中,她看到了一双斑斓的蝴蝶追逐着、交错着、盘旋于高远的天空,飞翔于蓝天。此时,琴声也随着她的思绪飞出了窗栏,缠绵的曲调向她诉说着一切,如泣如诉,震颤心扉,道不尽如梦佳话,似水柔情。泪眼婆娑的她不忍再听下去,也不忍打断这心灵的协奏,她轻轻地重回床前,此时乐曲已接近尾声,在呢呢嘤嘤、春蚕吐丝的的节奏中越飘越远,最后归于一片纯净,一片空灵,一片寂静……
他回来了,轻轻推开房门,熟悉的、袅袅的琴声萦绕耳际,这不是俞丽拿的《梁祝》么?他惊喜诧异,因为整天忙于生计,他已好久未听到这首唯美的曲子了。此时倚在床头的她似乎睡着了,又似乎在闭目遐思,长长的睫毛下渗出了晶莹的泪珠,在脸腮上垂下两条小溪。他急于向她倾诉,但又不忍惊动她。他想向她倾诉这几天的所思所想,他想跟她说:宝贝,我依旧很爱你。对不起,就因为爱你太深,太在乎你,唯恐它不能长久,才不自觉地限制了你,但我不是有意的,原谅我,宝贝。他正静静蹲在床前疼惜地凝视着她憔悴瘦削的脸。她突然睁开了眼睛,与他深情的目光相对,这不是十几年前的那双眼睛么?温和多情,深邃明亮。这不是梦幻吧?她在内心呼唤:你这个混蛋,终于回来了,知道么?我一直在痴痴等你,一直无声牵挂你!他俯下身,温情地望着她:“小傻瓜,吃药了么?病了为什么不给我挂个电话?面子比生命更重要么?”“我……”她沉思半天,含混不清地就说出了这一个字。
她胸中积蓄了太多的情感,太多的话语,可一见到他,就沉默无语。只有一双湿润的大眼睛,蕴含着万语千言。他坐在床边,心疼地把她揽在怀中,用下巴来回磨蹭着她散发香气的秀发,喃喃地:“不要说话,我一切都明白,你这个任性可爱的小坏蛋”她顺从地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,抬眼望着他的眼睛,梦呓般:“抱紧我,我好怕,怕你离开我,怕你再也不要我了,你会吗?”“小坏蛋,又说什么傻话,你永远是我的最爱,我的唯一。”他低低、轻轻地应着。她虚弱地靠在他的胸前,长长的秀发被虚汗打湿了绞在他的脖颈和手臂。她的青春,她少女时代所有的爱与梦,快乐与痛楚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在他的掌心。她的老师,她的兄长,她的恋人,她的情人,她的老公,她命中注定这唯一的男人。她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他,那么近那么真实的他,被她的泪水模糊了的他……她明白没有理由拒绝他,在他的激情与喘息声中,她已经没有一点逃脱的能力……
他的归来,让她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幸福与依靠。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在缱绻绵延的曲调中一起沉醉,一起让心灵回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