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一]

  那是天空很蓝,云朵很白,空气很清新的秋日。

  万物走过春,历过夏,渐渐成熟成一种饱满的橙黄,那些深厚的底蕴飘荡在风中,诉说着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深沉。那些随风飞舞的叶子,正在轮回的道路上踯躅前行,却也是一派安然。

  常常在循规蹈矩、平静如无风湖水的生活里,迷失自己,人也变得万般慵懒,了无生机,更别谈激情。于是,希望能够有一天打破那种寂静,飞出关押自己心灵城堡,飞出那些过于热情的关注,去寻找一份真正的宁静与自由。

  我不想在这样风含情水含笑的季节,静坐家中。而一直静坐家中的我,曾一度在心中计划着一次漫无目的的“暴走”,尝尝人生之中的另外一种生活方式。然而,打破安然的生活,去寻求一份无归期的行走,需要足够的勇气和大把的时间。准备不足的我,迟迟未迈出“暴走”的第一步,直到这个秋天,一切身心的准备都如秋果一样成熟。

  于是,在某个清晨出发,一个人,穿一套纯白色的棉质休闲服,一双白球鞋,一顶米色的鸭舌帽,挽起发髻,背上一个帆布背包,关掉手机,飞到很远很远之外的拉萨,远离喧嚣,远离红尘,随意而不停地行走在那些让人铭记的风景里。

  在那些陌生的地方,看着那些陌生的风景,也对陌生的人微笑,没有人认识我,就像我也不认识他们一样,这让我笑得很自然,也很安心。

  躺在大片的草地上,眯着眼睛看白云低到尘埃里,却也是不染纤尘;看岁月从指尖滑过,留下一段可以铭记的剪影,晃荡在流年的岸边。

  然后依旧起程,再寻一座陌生的城,看陌生的风景,再对陌生的人微笑,不问归路。

  直到有一天,我开始怀恋安然的生活,眷恋家的温暖,想念家人的怀抱。

  [二]

  在公交起点候车,等待的人一个个地递增,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,或吃早餐,或看报,或玩手机,或对公车来临的方向翘首盼望,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,如同我那样。

  有很大的风,吹扬起我80公分长的头发,发丝紊乱地贴着我的侧脸和肩膀张牙舞爪,我第一次讨厌这过长的头发,衍生了剪掉它的欲念。

 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,车就来了,它来了,也代表一阵骚动,里面的人急着下,下面的人急着上。虽然有两扇门,供众人来去,可秩序依旧在急匆匆的心态之下,变得杂乱,让人不得不感叹,这个国度上的人,真的是太多了。

  车开始缓缓移动,像一辆超载负重的老牛,爬行在时间的断层上。

  我紧紧攥着吊环,以来保持身体的平衡,车上的人,依旧可以规划为几个系列:看报的、玩手机的、面无表情一派静寂的、还有对着窗外看那些擦肩而过的风景凝神的,如同我那样。

  车一站一站停驻,依旧在躁动杂乱中,有人上,有人下。

  那时的我,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静静观望。想着,这是人生的路程吧。

  我们在人生旅途这程公车上,有人陪同我们在起点一起出发,却不能陪我们到最后;有人在中途闯进我们的生命中来,一同走过一些路程,然后离去;还有人轻轻地来,轻到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,之后,便消失不见;还有人,刻骨铭心地走进生命,陪着我到终点。

  公车越接近终点,人便少了许多,下车的时候,我发现除了我之外,只剩下一个人。我们一同下车,她看着我淡淡地一笑,我亦回了个相同的微笑给她。

  站在终点站,回望,这人生的路程。只有在到达终点时,我才发现,原来,人生也不过如此……

  [三]

  心中,常常有一些潜意识,抑或是一种幻念。

  那些潜意识里的意念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一闪而过,颤动了思绪之后,便不复存在。

  虽然知道那些是不真实的幻念,却常常把现实里的自己和潜意识里的自己混淆。但我也知道,这两个我,终将相互陪伴、凝视,一步步走下去,直至缓缓老去。

  有时候,在纷然逼仄的都市呆得久了,潜意识里的自己就想着逃离,不能大隐在市里,小隐于野也好。这个世间,总有一日人们都想过上返朴归真的生活,而那个时候,那样的境地或许找不到了。

  我想,将自己藏匿山中,临水而居,朝看清露晚赏月,养几只白兔,几尾鱼,植一院的小花。在花丛之中置放一个摇椅,躺在上面,以钟摆的速度慢慢摇晃,把太阳摇下去,再摇上来……

  如是地想着,就这样,守着四季轮回,朝夕更迭,掬一汪安雅心事,听空谷之琴音,溪水之弦乐。

  在某个清晨,写一封饱满而深情的信笺,告诉亲人、友人,那里的草儿何时让绿盈满了天空;那里的花儿何时露出灿烂笑靥;那里的叶儿何时随风轻舞飞扬;那里的雪儿何时导演一场素洁倾城,还告诉他们,我过得很安宁,很好。

  在臆想,并写完这段残言碎语之后后,我依旧是那个循规蹈矩吃饭、上班、睡觉的女子。依旧是那个习惯在夜里把自己关在一间房中,听着音乐,喝着茶,以字记叙流年的女子。

  我不会隐在山中,不会过着那样纯白如水的生活,因为,终究是个凡尘俗子,割不断尘缘,放不下情感。

  所以,这些意念仅仅是一闪而过,如此而已。

  [四]

  有人曾对我说:你的文字字都写满了忧伤。

  我说:如果你够快乐,就感觉不到忧伤。

  是的,有一段时间,与忧伤为伍,与孤寂相伴,写下的文字或许有淡淡的忧愁。

  我喜欢听忧伤的音乐,是因自觉忧伤的东西更能打动人心,更能让人铭记。枉自揣测着,是那些如歌如泣的音乐左右了文字的潜在意韵,才会让文字像音乐一样流淌着薄薄的忧伤,却也是美丽的忧伤。

  于是有一天我试着离开音乐,才发现自己盯着雪白的纸发呆许久却未酝酿出一个字来。原来,离了音乐我连一个忧伤的字都创造不了。

  我才知道,忧伤,但那都是真实的自己,真实的心绪外露,没有必要刻意回避,明明是忧伤的,还要写阳光明媚的文字,那么,文字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。

  忧伤与快乐一样,都是内心深处的一种感知,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忧伤,就像知道我不会一直快乐一样,它们总会互相交融着,镶嵌着出现在我的生命历程里。

  我想在自己快乐的时候,给一部小说开篇,小说很长很长,长到需要写一生一世才能完结。把自己揉碎放在小说里面,掺一些清绝唯美,塑造一个女子。在快乐的时候写甜蜜的章节,在忧伤的时候写凄厉的章节,如此,反复。

  女子的命运都在我的笔中,她的喜怒哀乐,都跟随着我的心潮起伏而定,她所遇见的或错过的人都由我掌握,都源自我遇见或是错过的人。

  我知道,到最后,我会发现,那小说里的女子真的是我,而那小说外,写小说的我,其实是命运。

  看着这样的小说,如同看一部关于自己的老电影,不管忧伤还是快乐,那都是最真实的人生与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