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来越喜欢秋天了,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也许是在无意之中.
走在小区旁的人行道上,秋叶如翩翩蝴蝶,随风而至,轻轻地落在地上。那份静美,绝不输于春花的绚烂。环卫工人用长长的笤帚把落叶扫起来,倒在路边高高的垃圾箱里,留给人一丝遗憾:落叶满径岂不更好?与落叶乔木相间的是高大的樟木,树荫如盖;道旁修剪过的灌木,从一个整齐的平面上窜出几颗红红的嫩芽。小区后面的河道今夏刚刚疏浚过,河水清清,屋舍、树木的倒影在碧波里微微荡漾。河畔有许多的垂柳,春去秋来,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,她不再有鹅黄的嫩叶,纵然没有朝阳或晚霞的映照,又怎能说不是“金柳”?没有案牍劳形,也无磨人的是是非非要去处理;没有饥肠辘辘,也不用匆匆地赶时间……我环顾周遭景致,竟不知天高地厚地笑话《秋声赋》有些“矫情”了。
不远处就是一座公园,信步而入,只见树叶斑斓。极目远眺,发现园内一侧有大片的芙蓉花,心向往之;没多久,身亦至。芙蓉有含苞的,有怒放的;有粉色的,有白色的;在绿叶的衬托下,是一幅浑然天成的花卉写真。在芙蓉花边上的人工池塘里是大片的残荷,有耷拉着脑袋枯了叶子的;有绿色尚存、但已失了往日风采的。在同一个视觉空间中,出现了木芙蓉和水芙蓉,荣与枯并存,竟然是如此的和谐。不由得叫人想到阴与阳,乾与坤,水与火……这是造物主的神奇,唯有此,天地万物才平衡。
公园的一角正在改造,挖泥机咯噔、咯噔不紧不慢地工作着。工地上的工人头戴安全帽,手上拿着不同的工具埋头工作。他们的手臂蒙了灰,裤腿上沾满了泥土。忽然,有个问题在脑海中闪现:他们天天在公园中劳作,可曾欣赏过公园的美景?
又想起了曾经的一幕--某日外出,气候宜人,就半开着车窗。忽有阵阵花香袭来,往前一看,是满满的两筐百合,秀色迷人。虽然是已经摘下来的花,但还是透着盎然生机,许是刚从地里运来。花被放在改装后的电瓶车后座上,片刻,我们的车就超过了电瓶车。我回过头看了运花人,他约莫50岁,零乱的头发,面无表情,脸色有些憔悴,衣服是邋遢的。如果这位男子在大街上走,很难把他和鲜花联系在一起。
这个世界不乏美,但劳作是辛苦的,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闲暇、闲心、闲情去欣赏美。美常常是在漫不经心中,在没有目标的行程中,甚至是在慵懒的午后。“头上倭堕髻,耳中明月珠。缃绮为下裙,紫绮为上襦。”这是诗人眼中的采桑女“罗敷”。在罗敷一样的青春年华,我也曾采桑。桑叶或新枝掰下来的时候有白色的汁液流出,黏黏的,沾在手上、衣服上很快就变黑了,故不能穿新衣;因为有刺毛虫以及桑叶、桑枝的刮擦,所以要戴一个大大的草帽。曾傻傻地想:在这样的劳作环境中,罗敷如何保持美丽的发髻不变形,又如何舍得用缃绮做裙子、用紫绮做上衣来作为她的“工作衣”?或许她舍得,因其夫君是一城之主,她有这个条件。但作为一名普通采桑女恐怕连这样的衣料也没有,遑论舍得与否。当初我看到母亲穿着粗布旧衣,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半夜里喂蚕,真是印证了:“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”这句话。
养蚕辛苦,采茶、采莲又何尝不是?“荷叶罗裙一色裁,芙蓉向脸两边开”恐怕也只是岸上诗人眼中的美,采莲女自身未必有和诗人一样的感受。在繁重的劳作中,对于劳动者而言,美是一种奢侈。
思绪飞舞,这便是独自与天地为伴的妙处。看到工地上忙碌的身影,忽然觉得自己站在那里赏花有一种“犯罪感”。我怀揣不安,转过身来,从内心升起一个声音:无论如何,都不要去嘲笑别人不会欣赏美;他们也许还没有被赋予过欣赏美的条件,就像许多从未停下脚步、起早贪黑扫落叶的环卫工人和为工作、生计所累的人们。